【岩魈】珍珠纪行（2）
·summery见上篇
·有点小长
【3】
山脚下黑雾缭绕，雾气中簇拥着一团紫黑色的光芒，四周倒下的魔物奄奄一息，身上源源不断的元素涌向紫黑的光团中。魈持枪在旁边戒备着，翠绿的枪尖光芒大盛，显然是刚刚和魔物战斗了一番。不同于以往，魈的身上没有一丝血污，月光下净白的脸庞依旧清晰可见，连发丝都干净的像没有染尘一般。
“这类魔物……我未曾见过，那团紫色的光芒又是什么？”摩拉克斯说着又把魈身上的玉璋护盾加固了一遍。
“孤魂野鬼，伤不了我。”魈嗓音有些低哑，话音里难免染上了一丝狂傲——尽管他已经尽力压制了，但刚刚结束一场杀戮，属于夜叉的嗜杀本性还是被调动了出来。
“小心！”没等他落下话音，摩拉克斯突然揽着他的肩膀后退。那团光芒爆裂开来，劈头盖脸的紫色液体向他们所在的地方迸射过来，在他们刚刚退开的地方腐蚀出一片焦黑，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令人作呕的刺鼻味道。不及两人反应，紫黑色光芒又一次大盛，四周的魔物诈尸一般痉挛起来，已经散尽元素力的躯体恐怖地凹陷下去。魈下意识覆上傩面，伸手护着摩拉克斯向后退，和璞鸢的枪尖再一次燃起光芒。
看着眼前人紧绷的手臂，摩拉克斯也意识到事态似乎已经超出了这位仙人的预料。他缓缓在手中凝聚起岩印的光芒，龙瞳微微收缩，金色的纹路在双臂上流转，白袍无风而动。魈并没有回头看摩拉克斯，但他仍旧恍了一下神——有多久，他没有如此近地感受到这灿阳般温暖的气息了……
似乎终于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逮到了时机，就在魈晃神的一刹，巨大的牵引力扯着他猛地向前踉跄了几步。摩拉克斯一惊，连忙抓住魈的手，将人一把拉回身边，手中岩印瞬间闪出爆裂般的声响——
“退散！”摩拉克斯沉声喝道，细长的龙瞳像盯着猎物一样盯着紫黑色的光芒，属于魔神的威压倾泻而出。
紫黑色的光芒戛然而止，痉挛过后的魔物突然化为尘灰消散殆尽，撕扯魈的那股力量也一并消失。一切重归平静，就连被腐蚀的地面都完好如初。
“小仙人没事吧？”摩拉克斯敛了气息，看向眼前人。
魈没有回答，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，不敢松懈，傩面依旧覆在脸上，警惕地站在原地环顾四周。摩拉克斯见状也不再出声，和他一道站在原地分辨周围的气息。
两人戒备了一会儿，却再没有异象出现，那紫色的东西仿佛是两人的幻觉一样。
“咳，手。”魈准备抬手散去面具，才发现摩拉克斯仍旧紧抓着他的手。
“哦，抱歉。刚刚怕小仙人被那东西卷进去。”摩拉克斯连忙松开了手，掩饰似的背在了身后。
“无妨。”魈转头散去面具，径直走远。
摩拉克斯看着魈头也不回的背影，微微皱了眉，背在身后的手握了握拳，似有似无的黑雾从手中弥散到空中。他抬腿跟上魈急匆匆的步伐。
“魈上仙还要去除魔吗？天色已经很晚了。”摩拉克斯走到魈身旁。
“嗯。”魈冲着下一个地脉虬结之处走去。他没敢抬头看摩拉克斯，生怕自己脸上有什么可疑的红晕出卖了自己。
手心像被烫到了一般残留着暖意，真是糟糕。魈想道。
“魈上仙不妨听我一言？”摩拉克斯伸手虚拦住魈。
魈顿住脚步，但依然没有看他。
“在下初来乍到，魈上仙还未向我解释情况便带着在下去‘除魔’，先谢过上仙的信任了。”摩拉克斯认真地说，“但是更深露重，上仙还是先行歇息吧。”
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，明明是这人自己跟上来除魔的，何况……更深露重和夜叉有什么关系，哪位夜叉不是这样行动的？
但摩拉克斯大人——姑且相信他的说辞——这么说，一定有什么深意，魈转念又想。难道是夜色已深，大人有些疲惫？也是，时空的能量的确难以驾驭，许多仙家耗尽一身仙力，也只能让灵体留在地脉中一瞬。
“那请随我来罢。”魈收了枪。
摩拉克斯从善如流地跟着魈去往庆云顶，路上看到璃月地界的面目模糊的七天神像，摩拉克斯问起来，魈只说那是庇护璃月的神明，他便就那么信了，也没有疑心什么。
年轻时候的摩拉克斯，还未曾收敛过魔神生来的傲气和自信，不信有什么人或事能伤的了自己，不要说魈答得毫无破绽，就算他发现了魈在隐瞒什么，也不会再去追问。
两人登上庆云顶，高处的夜风呼啸，吹起桌上的纸页。
既然都是帝君，那一定也会喜欢这个地方吧。魈这样想道。
“稍等，魈上仙要在这里歇息吗？”摩拉克斯阻拦住魈召唤洞天宝牒的手势。
“是。”魈惜字如金。
“此处风大，在这里不会休息好的。”摩拉克斯随便扯了个借口，此处风大没错，但夜叉行于黑暗，并不畏寒，至于真实原因，他暂时还不能下定论，所以不说也罢。
“呃，那……”魈犯了难，没想到帝君年轻时候竟然不喜欢这个清净的去处，这可如何是好，难不成要带回望舒客栈？那明天全璃月都知道有个生着龙角的怪人夜闯望舒了。
“不如先带我去见你家魔神吧？”摩拉克斯直截了当。
糟了，魈暗自皱眉，追查的事情还没有明朗，眼前这人的身份也没有完全可信，怎么能去打扰闲游尘世的帝君！
“我家帝君已仙逝，”魈情急下只能用这个七星糊弄璃月人的说辞，“请暂且在当下停留几日，我会尽早找到回去的办法。”
魈本已经做好了再劝说的准备，但摩拉克斯却没有继续追问，反而放缓了语气道了声节哀，魈这才松了口气。
“那有劳仙人了。”摩拉克斯点头示意。
话都说到了这份上，魈也只能带着他离开庆云顶。但是到底将帝君带去哪里休息，魈还是没有想法。
“上仙未曾开府吗？”摩拉克斯看他犹豫的样子，有些好奇。
魈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洞天，仙人成年开府，当年帝君也为他指了地方，只是那里连他自己都不常去，布置也实在是简陋。但左想右想别些地方更是不合适，魈只能硬着头皮带摩拉克斯去往往自己的仙府。
“请先答应我一件事。”魈在一处悬崖前停下。
“你是主人，悉听安排。”摩拉克斯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。
“请不要触摸石制的墙壁。”魈提出了一个令他有点意外的要求。
“好。”摩拉克斯点头应允，为客者不便多问，他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。
魈右手抚上腰间的傩面，左手向前在空中一点，墨绿色的涟漪在空中荡漾开来，化出一面带着复杂纹路的法阵。
“冒昧了。”魈轻声道歉，轻搭住摩拉克斯的小臂，带着人穿过法阵。
魈并没有夸张，这处洞天确实简陋，与其叫仙家洞府，不如说更像是一个通天的岩壁洞窟，和一般猛禽在高山岩壁上的巢穴一样。摩拉克斯心下有些疑惑，是风元素的影响吗，这位夜叉似乎像鸟儿一样偏好高天的感觉。
两人落在云雾上的一块浮生石上，摩拉克斯抬起头，只看到了一轮圆月高悬，周围萦绕着环状的云彩。洞天里面大部分地形还是开府时的样子，浮生石、仙云桥、云雾缭绕，除此外也没有什么新奇的景色。唯一值得一提的，就是中央盘踞着的那株巨大的古树，古树高大葱郁、枝繁叶茂，显得和周围寂寥的景色格格不入。几块浮生石搭起的大小平台也螺旋状环绕在树的四周，上面似乎也有不同造型的建筑，无一例外都是金色的屋顶缀着翠色的檐角。在最下面的浮生石平台上，有一处不大的院子，院门口挂着几盏没有点亮的却邪灯，院墙只是几丛篱笆桩，漫不经心地护卫着两幢屋子。
“请魔神大人先在此处委屈一夜吧，魈明日替您找个合适的住处。”魈带着摩拉克斯来到那处院子中，做出请的手势。
“叫我摩拉克斯就好了。”摩拉克斯先是纠正了魈的叫法，才又回应道，“此处已是一个好住处，魈不必费心。”
“……”魈突然也想像摩拉克斯那样也回一句“好的魔神大人”，但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沉默以对。年轻时候的帝君过于平易近人，让他都有些忘形了。
“冒昧问一句，为何这里的植物只有这棵古树？”其实不止植物，放眼望去这整个洞天里都没有别的活物。年轻的摩拉克斯寄情于天地，立志要当个闲散魔神，对各种独特事物更是好奇。
“帝君赐下的，自然有神力庇护。”魈解释道。
“那你家这位帝君，出手还真是阔绰。这株仙云连理梧桐，怕是世间也仅剩三两株了吧。”摩拉克斯随口感叹道，“但他竟也没有注意到周围不搭调的景色吗？这株树孤零零地在这里，也未免太突兀了。”
“不敬……”魈下意识地反驳，又猛地收回话音，换了个缓和的说法，“还请不要妄议帝君。得帝君赐下神树已经是莫大的恩赏了，战时不易，帝君未曾亲自来到这里。是我没有照顾好这里。”
“战时不易？这里曾有战争吗？”摩拉克斯疑惑，“那战后呢？现在看起来已经是太平天下了。”
战后……战后是国事、民事，他从不曾想过帝君会踏入这里，天下事务皆倚仗帝君，就算抽出些时间，也应当去留云真君府上看茶、讨论机关术，或者去削月府上指导些武艺、去理水真君府上共赏些四处收来的新奇玩意儿。至于他这里，当年夜叉的驻地也就罢了，好歹是军中重要阵地，帝君也会偶尔去慰问，但这简陋的了无生机的地方又有什么理由能让帝君来访呢？
魈不是不喜欢这里，也不是不想去好好装饰这里，一方面实在是分身乏术，另一方面……这里是他业障发作时，唯一能避开所有人的地方，日久天长的积累，再多的活物也受不了业障的侵袭——唯有那株古树，他千年来小心翼翼地不曾靠近，生怕古树像其它活物一样枯萎消散，那可是大不敬。
更何况，除去不敬之罪，他私心也想让它像刚栽下时一样光华夺目，这样每当他从让他伤痕累累的痛苦中清醒过来，抬眼看见这株梧桐，都能至少有些温暖与安慰。
摩拉克斯见他看着仙云连理梧桐沉默了良久，便知道自己许是问到了什么难言之处，他抱歉地轻咳一声：“小仙人不妨也先休息吧。”
魈被从回忆的愣怔中猛地唤醒，不由得有些尴尬，脸上不合时宜地有些发烫：“抱歉，请随我来。”
“还请不要嫌弃，我在旁边屋子，有事唤我便可。”魈将屋子简单整顿好后，站在门口回头向摩拉克斯说道。
摩拉克斯看着这位阴差阳错遇到的小仙人，额间紫菱、眼角飞红、鎏金眼瞳，夜叉的纹身像有实质一般束缚着线条流畅的肩臂，门外月光倾泻在他挺拔的身姿上，翠绿的发梢微微飘动。
我想，应当不会有人更符合绝色这个词了吧，这位帝君还真是不知珍惜。
摩拉克斯感受着屋子里难掩的肃杀之气，感叹道。
【4】
摩拉克斯虽然感受到了屋里与魈身上所出同源的气息，但他信守契约，并没有去触摸墙壁，来试图从岩体中读取片段的记忆。
寻常的一晚过去，摩拉克斯打开门就看见了魈站在院中，正在对着什么发愁。
“魈起的好早。”摩拉克斯自觉已经与魈熟悉，便依着魈的说法直呼其名。
“大人……摩拉克斯，早。”敬称在嘴里拐了个弯，魈顺从地改了口。
“这是，一套石珀制成的茶具？这石珀成色难得一见，做工虽然有些简陋但能看出作者的用心……魈这里的好东西还真是不少呢。”摩拉克斯也不客气，拿起石桌上的杯子仔细端详。
“做工的确简陋。”魈低下眼睛附和，轻握一下衣角。
“但已经是上承的佳品了。魈是想泡茶吗？不如交给我来？在下对茶艺之道还是有些心得的。”摩拉克斯笑了笑，自信地接过茶壶，一边熟练地操作，一边向魈讲解着什么。
帝君现在也应当是这样吧，闲游市朝、隐于尘世，和友人谈论茶道、品尝佳肴，万事的磨损在身上无限停滞。魈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看着真心享受着茶道的摩拉克斯，暗暗想道。
所以无论这异动是什么，他都不能让它影响到钟离与璃月。美梦到此为止吧，他已经享受了一晚的安宁了。
魈站起身，向摩拉克斯微微欠身道别。
“若不嫌弃，您先在此处住下吧。魈还有事务要做，先告辞了。”
又是两天的巡查，魈不止一次地遇到了那些难缠地紫色力量，有时摩拉克斯会跟在他身边，那紫光便不敢近他的身。但更多时候摩拉克斯喜欢隐去龙角与气息，在璃月四处看看，那时魈只能忍着自骨子里透露出的不适与它们缠斗，恶战一番后紫光落荒而逃，他再继续追查，如此往复。
摩拉克斯起初有些好奇这种魔物，但他几次都不见那魔物有攻击的欲望，魈自己行动回来后也不见身上有什么伤，他便当作是寻常小怪，不再好奇。
这次的紫光力量比之前都要强，终于让他抓住了逃跑的痕迹。魈一边在溪水中清洗伤口，等着仙兽的自愈能力起效果，一边在心中梳理着线索。
这些天的痕迹都指向了层岩巨渊，地脉都在向那边涌动，甚至还有深渊的力量附着在上面，所以……糟糕，这身衣服怕是要换掉，不慎沾上了血污。魈想着想着就又转移了注意力——他这些天时常这样，摩拉克斯待他实在太好，让他忍不住肖想更多，总是想将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。
回到洞天时会见到他点亮却邪灯，喝茶时会听到他讲起自己游览时的趣事，还会为洞天里装点些物什，就像是……寻常人家的夫妇一样。魈连忙用水拍了拍脸，暗叹一句大不敬。
他想起他救助过的一户采药人家，似乎也是这样普通的日子，却总是能让他在远处驻足，默默观看良久。魈收起和璞鸢，伤口用衣服遮盖起来就好了，他想去看看那户人家。
“啊！大怪物不要过来啊啊！！！”
一个童声从峡谷底传来，魈警觉地转身往那边赶去。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孩子正一脸惊恐地跑着，后面跟着几只可怖的丘丘王。
魈掷出和璞鸢，将最前面的丘丘王钉死在岩壁上，再回身抱起小孩放于高处，嘱咐了一句“莫看”后闪身到丘丘王面前召回和璞鸢，傩面覆上，几下解决了魔物。
“仙人哥哥！仙人哥哥好厉害！”小孩子的恐惧来的快也去的快，根本不听魈的叮嘱，一边看还一边欢呼了起来。
“有受伤吗？”魈散掉傩面，蹲下来问他。
“没有！我跑的可快了！”小孩子很是骄傲，尽管面对的仙人冷冷的脸，还是兴致盎然地炫耀着。
“家在哪里。”魈向他伸手，示意送他回家。
“好耶！漂亮的仙人哥哥送我回家！”小孩子背上药筐握住魈的手。
小孩子的手暖暖的，紧紧抓住魈，生怕丢了一样。魈不由得也露出了一丝微笑——这些天摩拉克斯总是对他笑，他不得不受了影响。
“仙人！谢谢仙人！再次感谢仙人大恩！！”
意料外的，这孩子竟是那户采药人家的小孩，贪玩跑出去，却是急死了家里的父母，差点就要报千岩军了。
“无妨，没受伤就好。”魈点了点头，松开孩子的手。
“仙人哥哥进来坐坐嘛进来嘛！我给你看我做的弹弓！”小孩还不放手，扯着魈就往进走。
“不必了，我……”魈一下子犯了难，这是他最不擅长应付的事情。
“是啊是啊，仙人进来吧，咱这里还是有些菜肴的！”父母也想孩子一样热情。
这可如何是好，魈勉强笑了笑，准备直接走人。
“在下已经在家等了仙人许久，不知可否让仙人先与我履约呢？”
一个熟悉的声音自院落外传来，魈惊喜地回头，摩拉克斯站在门外，低垂的梨树枝飘落些梨花在他肩上，他微笑着看向魈。
“啊！原来仙人是结了姻亲！怪不得与之前比随和了许多。”妻子悄声和丈夫耳语，但凡人听不见不见得仙人也听不见。
魈几乎是立刻就脸红了，心知妻子不是有意误会，也不好发作，急急忙忙走出了院门。
“魈刚刚的样子，确实不常见。”摩拉克斯难掩笑意，被凡人的热情逼得窘迫的仙人真是少见。再加上魈染上红意的脸颊衬得人更加好看，摩拉克斯真是怎么都看不够。魈其实是温柔纯善的性格啊，他又想道。
“……莫要取笑我了。”魈恨不得立刻遁入虚空。
“刚刚那户人家也真是善良朴实，夫妻和睦也得益于此吧。”摩拉克斯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，试图借此问出自己多日的问题。
“魈上仙可曾婚配？”
“没，不曾！”
“那追求者一定甚多。”
“没有！我已经有……不是，我没有。”
帝君在说什么！魈吓了一跳，慌乱中差点把自己有心上人的事儿说出来。太危险了，一定早日找到送回去帝君的办法！
【TBC】
彩蛋是日后的生活。
